春节回乡手记｜留不住的一亩三分地

现在我还依然记得，小的时候，每年大年三十晚上已过零点却睁着眼睛睡不着的样子，激动地想着明天自己可以穿上新鞋子、新衣服去给爷爷奶奶拜年，空气里充斥着新年团聚的热闹气氛。那时候的春节很热闹，鞭炮声震着窗户嗡嗡响，烟花照着房间亮堂堂的。

2007年的那个春节，我们离开了那个陪了我七年的小家。那是一个难忘的春节，也是我们第一次搬家。

因为要修铁路，一直住到七岁时的小家被拆了，拆掉了那个拥挤但却记录着妈妈和我悄悄把雪藏在冰箱里的窃喜；拆掉了当时站在科技前沿的台式电脑，还记得我五岁过生日时爸爸送我的礼物是用电脑为我放一首歌；拆掉了那个见证着我蹦蹦跳跳长大，一家三口春夏秋冬挤在一起的小床。

铁路通向了远方，也带着我们通向了更远的地方...

2007年的春节后，我们搬到了一个更大的房子，来到了中涧河这个地方，那里挨着动物园很近，

站在家里阳台上就可以看到豹园的外观。爷爷奶奶、爸爸妈妈和我一家五口住在一起。那是一个150平米的房子，很大，奶奶得空时总是拿着拖布一边拖一边走，家里总会留下奶奶穿着拖鞋留下的小脚印。楼下是一个大型的收费站，为了存一些钱，我上小学时总是在书包里放一个袋子，把夏天同学们喝过的饮料瓶收集起来，爷爷也会尽力帮我捡，楼下地下室的旧衣柜上常常摆满了饮料瓶；我还记得只有三块的饮料瓶才可以多卖一些钱，一块钱的饮料瓶是不计数的，但收废品站的叔叔总会帮我凑个整，卖的钱可以用来换对面的雪糕批发店的小布丁。

我们在这里一住就是十五年，爷爷还没来得及把地下室旧衣柜上的瓶子攒满就离开了我们；奶奶因为摔了一跤只能坐在轮椅上，白色的石头地板上再也没有奶奶的小小脚印；那天奶奶抓着我的手，喝了一碗芝麻糊就离开了我们；大大的家，剩下我们三个人。后来我去济南读大学，在我去往另一城市前，爸爸妈妈和我去宠物市场上带回来一只小猫，因为爸爸总是误把他叫成“小狗”，所以我们给他起了小狗这个名字。

在我大二的春节回来，楼下的收废品站被拆了，连带着对面的雪糕批发店，连带着我陪我度过中考体育测试的花园小跑道，取而代之的是在我成长的这片土地上驻扎着长长的、硬硬的钢筋，一根搭着一根，裸露着接受冬季寒风的侵袭。要建高架桥了，要把路拓的更宽...

新年的钟声伴随着打桩机的节奏敲响了，黑夜家里总是被外面施工的灯照的像白天。好在楼前的那条河还潺潺地流着，算命的先生说，前有水，是有财路，于是施工队留下了那条河，名字也没有改，还叫“中涧河”，但不知为何，周围发展得愈好了，这条河却枯了。

过完年了，还没等路修好我又收拾好行李又踏上了去往济南的路...

今年，2023年的春节，我穿着一身防护服，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下踏上了返程归途。当我抱着大大的行李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已经完工阔气的高架桥，桥上汽车疾驰而过，带走了什么，却没留下什么；看着动物园拆掉了我和哥哥姐姐们曾经爬过的那个土山坡，建了新恢弘大气的入口，里面还住着那些我从小就见过的动物，豹园不再可以透过窗户看到，也建起了厚厚的围墙。

今年，2023年这个春节，我睡在我熟悉的小床，“小狗”卧在我的床脚，本就是二十多年的老房子，许是因为建桥修路松动了我们房子的地基，当一辆辆汽车呼啸着穿过高架桥，房子微微晃动着，我惊诧着从床上直起身来，看着已经对这习以为常的“小狗”还熟睡着。后来我做了个梦，在那场梦里，我和爷爷坐着公交车，当时动物园才刚刚修好，爷爷带着我看了很多动物，那时候的大象没有住在温室里隔着玻璃，刻板地甩着鼻子，反而用鼻子透过蓝绿色栏杆和我们交流着；回到家里奶奶正一边拖着拖布一边在白色地板上留着自己的小脚印，厨房为我和爷爷做好了她最拿手的爆炒土豆块...

山东青年政治学院文化传播学院马惠婕 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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